“2013年9月18日傍晚,我想一个人走一走。”83岁的刘思齐对身旁的年轻讲解员低声说完天创网,抬头望向长沙县板仓的天空。那天,湖南的秋云低垂,细微凉意掠过稻田与瓦檐。谁都听得出,她语气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。
汽车一拐进向家“砖屋”,车还没停稳,她就推门下车,脚步带着急切。这里原是外婆向氏老宅,也是杨开慧幼年读书、毛岸英兄弟短暂居住过的地方。青砖墨瓦,院落静寂,连虫鸣都显得拘谨。刘思齐站在台阶前许久,像在和谁默默对视。工作人员侧过身,没敢催促。
屋内陈设并不华丽:一张旧式木床,一方梳妆台,一只竹制衣篓。毛岸英小时候睡过的床靠墙摆着,床板微微下陷。刘思齐伸手抚了抚,指尖在粗糙的木纹上停顿。她没开口,却突然明白父亲毛泽东当年为什么提笔写下“我失杨花”而非“骄杨”——失去的终归是血肉之亲,再宏大的词句也压不过心底的空洞。
导览册摆在桌上,第一页就是1950年毛岸英回长沙与族人合影。她快速掀到那一页,镜片后的眼睛一下湿了。那张照片里,岸英笑得淳厚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肩头仍带着部队行军留下的褶痕。她向前倾了倾身子,好像想与照片里的丈夫靠近一点,却又立刻后退两步,轻轻擦掉镜片上的雾气。
有意思的是,她随后要求去旁边的向振恺旧居。这个名字在多数史书中出现不多,却在毛泽东创办文化书社之初慷慨解囊。刘思齐听纪念馆馆长彭传华介绍到这一段,忽然插话:“一家两代,先后把银元、把命都交给了革命,真不简单。”声音极轻天创网,却透着钦佩。
跨过门槛,屋顶横梁上刻着光绪年号,墙角安放着一封毛岸英写给舅父向复的信。刘思齐弯腰,字斟句酌读完。那是1946年的纸张,墨色已略显灰淡。信末署名“岸英”,落笔坚如刀刻。她沉默良久,只淡淡说了句:“字还是那么有劲。”其实谁都知道,她想说的是“人不在,字还在”。
短暂休息时,有工作人员递上一部《亲情录》。书页翻到一半,夹着一封补发的阵亡将士通知书。刘思齐苦笑,仿佛瞬间回到1952年夏天——毛主席深夜推开她房门,把毛岸英牺牲的真相告诉她那一刻。彼时她刚满22岁,屋里电风扇嗡嗡作响,毛主席却一句一句说得极慢:“他没能回来。”她只记得自己反复问:“真的?”后面的话,再也想不起。
院子西侧是几棵老樟树。风吹过,枯叶随声翻滚,像密集的脚步。刘思齐站在树下,突然开口:“岸英若在,该比我大一岁。今天看来,他还是院里那个调皮的大男孩。”说罢便转身往回走。讲解员想扶她,她摆摆手拒绝。步子不快,却稳。
夜幕降临,她留在纪念馆的宿舍。窗外正圆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半轮。同行的干部敲门天创网,询问第二天行程安排。门里传出轻轻一句:“中秋这天,我要自己静静,想和岸英说说话。”语气平淡,却让人不忍再问。
灯光下,她翻出一本随身携带的硬皮笔记,写下几行字:愿外婆、妈妈、岸英以及所有亲人安康,愿孩子们永远无虞。落款——刘思齐,2013·9·20。写毕,她搁笔,轻阖双眼,指尖仍搓着那支旧钢笔的笔帽。
第二天上午,她独自走到杨开慧石像前,没有鲜花,也没鞠躬。只是静静站着。突然,她低声念出当年毛主席在家里朗诵《蝶恋花·答李淑一》的末句:“满地落花人独立。”念完,微微抬头,似在等一句回应。风替她回了话,枯叶打着旋飘落脚边。
傍晚的月亮终究升起。她把晚饭推到一边,端起清茶,看着院落里孩子们打灯笼的身影。不远处,志愿军主题雕像的草稿正摊在案上。设计师建议在基座加浮雕,她却摇头:“孩子们的笑,比任何雕刻有力。”那一刻,苍松、翠柏与灯影交错,黑色纪念碑线条深沉,倒衬得笑声更亮。
返京的车程里,刘思齐一直靠窗而坐。窗外田野飞掠,她偶尔抬手似要触摸,抓到的只有玻璃。随行人员轻声提议在车上合影留念,她摆手拒绝:“这些场面话就免了。”语气依旧温和,却不容置疑。
那年中秋,她确实没有参加任何聚会。半夜,院里警卫看到她独坐藤椅,月色照在单薄身影上。她抬头望月,嘴角似笑非笑。没人听见她说了什么,但可以肯定,那不只是给天空,也不只是给自己。
九年后,2022年1月7日凌晨1时47分,刘思齐在北京安静离世。讣告极短,只写了出生、卒年与主要职务。熟悉她的人知道,她最在意的称谓始终是“毛家大女儿”。这一生,她经历动荡、战火、离散,却始终守着那句承诺:替岸英过好每一个中秋。如今两人终于团聚,那方湖南夜月也该亮得更加坦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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